重男轻女。 离2020年还剩两周,Sir居然还能看到这个词冒出来。 更不可思议的是,一段尚需核实的讲述。 “倒牛奶”。 免费早餐发放牛奶,学校宁可倒掉也不让孩子带回家。 原因? “一些孩子,尤其是女孩就再也喝不到牛奶了”。 错愕、气愤、怀疑…… 再激动的情绪都正常。 但Sir也必须要说。 讨论“女孩生存价值”时,我们更需要理性与清醒。 任何过激,都可能造成二次伤害。 所以,Sir今天要以一部作品引入。 不按老套路。 不贴海报,不讲卡司,甚至连类型都保密。 Sir有绝对的自信—— 只听故事,足够震撼。 “TA怎么没有小JJ” 玛蒂尔达,四岁小女孩。 她和当地大多数女孩一样。 降临这世界,自带两个形容词:多余、错误。 大大咧咧的母亲,马上生了,还以为只是吃胖了,求医生开减肥药。 怎么可能? 这不是她第一次生孩子啊。 不管,继续装。 抽烟、喝酒,使劲造。 心里只想着如何在马上到来的国际交际舞大赛上,风骚表演,艳压全场。 孩子她爸呢? 见钱眼开,投机取巧的奸商。 一心想着如何把废弃汽车翻新,卖给俄罗斯人…… 这智商,奸商都称不上。 当然,他们还有一个儿子。 怎么说呢,痴肥、蠢钝,毫无存在感,唯一乐趣就是做“沙发土豆”(指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什么都不干的人)。 这就是玛蒂尔达即将面对的原生家庭。 对,她还是坚强地出生了。 哇哇哇,婴儿清脆的声音响起来。 但马上,男人的怒吼盖过哭声—— TA怎么没有小JJ!! …… 不知不觉,玛蒂尔达长到了四岁。 父母提供了基本温饱,时常还要在她耳边提醒那两个形容词。 所幸,小女孩自己争气。 她爱读书,图书馆那善良、憨态的黑人管理员大婶,给了她些许温暖。 书籍里,玛蒂尔达完成人格的萌生、完善。 而且,开发了一种超能力。 过目不忘,精通语言、算术。 她终于要将自己的人生翻盘? 父母再次出场了。 这时他们突然变得积极起来,合计将玛蒂尔达送到一个管理森严的“学校”。 不。 应该说是集中营。 学校灵魂人物,是壮硕得像男人的中年女校长。 她一生最得意的时刻,是在链球比赛中拿下冠军。 她教育的信条:所有的小孩都是蛆虫。 严格管教,让他们向权威屈服。 Sir知道你想起了什么—— 这里,你能亲身感受那可怕的课程: 怒吼和辱骂,只是标配。 她还发明了无数花样的惩罚。 超出体力的集训、逼迫孩子吞下比人还大的蛋糕…… 以及,杀手锏: 小黑屋。 一所? 不。 她给每一个小孩都配备了小黑屋。 此时,你不得不问出那个最残酷的问题了—— 玛蒂尔达啊,你还要不要活? 怎么活? 反叛、翻盘,即将上演。 △ 罗宾威廉姆斯代表作《死亡诗社》,“站课桌”蕴含着的反叛力量 但如果你以为它只是一出普通的励志剧。 大错特错。 女孩,你读什么书? ABCDEFGHI…… 二十六个英文字母,所有娃都要学的常识。 但在这作品里,每一个字母都被赋予了意义。 玛蒂尔达,英文名是Matilda。 拆分出来:maht(力量)+hild(战斗)。 不妥协的灵魂从小就在成长。 再看台词设计。 主角玛蒂尔达的台词,对人称呼极少用man、woman、boy或者girl这样有明显性别的词汇。 多用“person”。 意味着人不分性别、不分老幼,都是独立的生命个体。 仅一处细节,就把《玛蒂尔达》与那些以仇男作为情绪发动机的所谓“平权作品”区分开。 它要深挖的是真相,而非发泄。 真相在哪? 都藏在玛蒂尔达读的书里。 字母成词,词成句子,然后成为书籍的语言。 随便举个例子。 《罪与罚》,俄罗斯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学巨著。 Sir找来了小说梗概:
迫害与忏悔。 Sir不想剧透,这是一处隐喻,玛蒂尔达的故事,正是当代版的《罪与罚》。 加罪者是谁? 所有大人们。 Sir原以为,只有在秦始皇看来,读书是一件危险的事。 没有想到玛蒂尔达所生活的现代英国,同样如此。 她妈觉得她脑子坏了,有病,疯了。 她说,女孩只要学会化妆,修眉毛、涂指甲。 她爸应和。 读书会让女孩变得危险、堕落。 稍微“文明”一些的是,他们提供了替代品。 在家,看电视。 电视就是你的“脑袋”,它有你需要的一切信息。 电视多大,你的脑袋就有多大。 讽刺吧。 在学校,听老师。 只有课堂的灌输、校长的训条,是唯一的正确。 没有提问、没有讨论、没有实践,只有接受。 对于书本的恐慌。 书本的故事,终于引出了重男轻女的本质。 并非性别差异,男女有别。 ——“反智”。 不允许任何唤醒独立、自由需求的火苗存在。 被洗脑后的小孩什么样子? 反例,就是玛蒂尔达的哥哥。 沙发土豆,只知道跟着爸爸无聊、低俗的玩笑傻笑。 还有玛蒂尔达身边的同学们。 女孩,都自以为是公主,实际上被没有营养的赞美包裹,从而失去了自主学习能力。 男孩,顽劣不堪、又缺乏担待,满足于肤浅的感官刺激,比如蛋糕甜食,或者无聊的恶作剧。 的确,像校长说的——“蛆虫”。 这还不是最可怕。 这些孩子是谁“创造”出来的? 正是曾经的蛆虫,现在的大人。 把腰叉起来吧! 是时候揭秘了。 《玛蒂尔达》是Sir极少安利的一种艺术形式——音乐剧。 这也是Sir最近的爱好。 前不久,Sir专程打飞的到上海观看它在中国巡演的第100场。 不得不说,它有着与电影完全不同的观感体验。 尤其是如此深度的题材。 你能在眼前十米处,看到演员状态的每一个细节,听到每一处轻重不一的跺脚、争吵、甚至啜泣…… 而每一首音乐响起,又再次将情绪推到顶峰。 感受,太立体。 而Sir查过资料才发现,这一出《玛蒂尔达》是绝对的经典。 卡司,牛气冲天。 原著作者,曾经击败过J.K.罗琳的罗尔德·达尔。 Sir两天前才安利过他作品拍出的短片,奥斯卡提名《反叛的童谣》。 文章里说过,他是好莱坞最抢手的18禁编剧。 爱写童话,脑洞大开。 但梦幻之下,却藏着极其深邃的成人向思想禁忌。 看中他的,都是影坛大师、名导: 韦恩·安德森,拍他的《了不起的狐狸爸爸》; 蒂姆·波顿,拍他的《查理和巧克力工厂》; 史蒂芬·斯皮尔伯格拍他的《圆梦巨人》。 除了文本,音乐剧最关键的音乐。 也是大师操盘。 词曲作者Tim Minchin,中文翻译……丁门庆。 气质精准。 他是澳洲鬼才,喜剧演员,最擅长的就是在歌词里玩文字游戏。 音乐剧里Sir印象最深的一首,是他改编的字母歌。 全是内涵,通篇隐喻。 有机会去现场的毒饭,一定要仔细听。 制作方是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,《悲惨世界》《玛蒂尔达》两部作品,代表英国音乐剧在世纪交接前后的巅峰之作。 2011年,《玛蒂尔达》登上伦敦西区舞台,当即口碑炸裂。 美国《时代周报》毫无保留: 《狮子王》之后最优秀的音乐剧。 △ 英女王都是粉丝 2019年,该剧由中国音乐剧制作公司——七幕人生,引进中国。 13个城市巡演,再次炸裂。 明星纷纷站台:小陶虹、张歆艺、谭维维、华晨宇…… Sir去看的那场,不少观众出来后都眼眶湿润。 有一个细节就能说明故事在全世界,特别是女性心中的影响力。 ——神奇女侠标志姿势,也是《玛蒂尔达》的海报动作: “wonder woman power pose”。 社会心理学家认为,保持这样的姿势2分钟,就能感受到力量和自信。 Sir更倾向于这个Pose是一个信号,是所有他人眼中的“弱者”,排除万难,对自我的肯定。
剧中有一句台词: 即使人很弱小,你也能干很多事。不要让一件小事阻挡你。 什么是小事? 歧视、误解甚至敌意。 当一个女孩决定捍卫自己生存、学习的权力时,看似强大的对立面也开始暴露出破绽。 女孩的力量来源什么呢? 知识。 敌意害怕的恰恰是,那些本应该是常识的东西被孩子们获悉。 当然,Sir也懂。 《玛蒂尔达》作为新晋的音乐剧经典,要想在国内获得更广泛观众的认可,需要一个过程。 且剧中许多英语的双关、隐喻,给中国观众带来挑战,中西文化差异客观存在。 Sir当晚就注意到一部分观众出场后表情有点懵逼。 激情的歌舞,优美的音乐,全当看个热闹。 不可避免的“刻板印象”: 音乐剧,唱唱跳跳嘛,如果能达到美轮美奂的程度,已经心满意足。 这也是Sir为什么一直到文章末尾才揭秘类型。 它过于小众。 也正因小众,它有太多宝藏有待挖掘。 比如《玛蒂尔达》,看似儿童题材。 但一点不幼稚。 它提供的,绝非满足儿童的短暂欢闹。 而是希望通过这120分钟,把种子撒在孩子心里,让他们探索生命的可能。 大人同样。 以童稚的视角,回归初心,放下成见与包袱,找回那个遗忘的自我。 这个时代,已经充斥太多浅显的娱乐。 所以我们也渐渐习惯于,把娱乐,仅定义为娱乐。 渐渐忘了—— 娱乐,也能成为刺穿虚伪的利器。 所以Sir认为我们更需要像《玛蒂尔达》这样的作品。 △ 这个月在上海继续上演 一次完全放空自己的体验。 当我们身边充斥着越来越多荒唐的“热搜”,畸形的“刷屏”,刻奇的“潮流”。 怎么办? 相信Sir—— 当会场灯光熄灭,身体沉浸于黑暗,你面对眼前所有舞美效果,演员真挚的表演互动,还有或热情,或忧郁的音乐。 这是造梦。 也是让我们抛开误解、偏见、刻板思维后…… 直面真实,直面自己。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|